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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宗舆 五四健将纪念另一位五四健将:段锡朋 学生运动的“段总理”

2022-02-08 02:49游戏
段锡朋,五四运动学生领袖之一。字书诒,江西永新人,1916年入北京大学政法科学习,1918年发起创办《国民》杂志。1919年五四运动时,被选为北京学生天安门大会及游行总指挥、全国学生联合会第一任主席。后出国留学,先后在哥伦比亚大学、伦敦大学、柏林大学、巴黎大学学习研究。回国后任教于武昌大学、广东大学。1930年起任国民党政府教育部次长、中央大学代理校长等职。1948年逝于上海。

       

五四运动学生领袖之一段锡鹏

       正是民国三十七年的十二月二十六日,我在印度新德里突然接到谷正纲先生一个急电,报告老友段书诒先生逝世的消息,使我和触了电一样,眼睛一阵发黑,騃了一会,不知不觉的失声大哭。事后我曾经按着我不尽的悲痛,写了一首绝句道:

儒、墨、诚,

       远识高标两绝伦;

烦恼不能不流泪,

       我今痛哭为苍生。

虽然是简单的28字,但不仅仅是关于我的悲伤,更是关于我对这本书的理解。

初识书诒:他崇拜蔡先生,也极力爱护北大

民国六年,我在北京大学认识了舒。当时我在大学读文科。他一开始是做生意的。后来蔡先生改商为法,属于法。但我们的友谊始于民国年间,我和傅先生号召文学革命,再号召新文化运动,开始建立“新浪潮”;然而,这本书被几个政治兴趣浓厚、略带民族主义色彩的学生拉了出来,并在一份名为《国家杂志》的出版物上列出。

       最初《国民杂志》里的朋友们对于文化观念是带一点保守性的,认为我们新文化运动的主张不免过于激烈,可是大家对于反军阀、反侵略、要澄清政治、复兴民族的主张是一样的,所以大家并不站在反对的立场。民国七年,为了反对媚日外交,出卖高徐、济顺两条铁路的事件,北大学生在西斋饭厅开会,并欢迎回国学生报告日本侵略我国企图。我是最后演说的一个人,因情绪过于激昂,竟提议发起第二天北大全体学生赴新华门请愿和抗议的运动,这是“五四运动”的前奏,当时弄到蔡先生一度辞职,我颇受一部分爱护学校的同学的责难。可是书诒颇支持我,安慰我。他五体投地的崇拜蔡先生,他也极力爱护北大,不让他受北洋军阀的摧残,可是他对我说:“像汉、宋太学生陈蕃、李膺、陈京这班人的风骨,是我们大家所需要的。”这句话深足以表现书诒心中所保存的中国历史文化的传统。

段为学生运动总理

       到了五四运动发生以后,我们两人的交谊更密切起来。其实在五三的晚上和五四的那天,书诒虽然参加,却不是主动的分子。到了五五那天的下午,事件愈加扩大,情势非常严重,众议不免纷纭的时候,书诒挺身而出,以沉毅、勇敢而热忱的姿态,突现于全体北大同学和整个北京专科以上学生之前。

他穿着羊毛和蓝色旧布的长衫,但他的言论、他的想法、他的慷慨和他的光芒可以穿透人们的眼睛,这使他成为一个被每个人信服的领导人。有一次北大罢工,他觉得不合适,就在北江边的假厅里召集了一个大会,单讲了多一点分钟,让大家马上复课。北洋军阀对他非常重视,他的安全自然出了问题。他仍然穿着旧的蓝布衬衫,像往常一样工作,有时戴一副黑框眼镜。说了之后,觉得挺可笑的。学生们信任并爱戴他。为了对抗北京政府的段总理,他们称他为“我们的段总理”,为了简单起见,他们干脆称他为“段总理”。

       他后来被推到上海,遂由北京学生联合会会长被推为全国学生联合会会长,扩大了五四的号召,实现了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三个亲日巨魁的罢免,最终阻止了《巴黎和约》的签字,才保留山东问题在华盛顿会议席上得到有利的解决,把青岛胶州湾和胶济铁路的领土主权次第收回。尤其重要的是借五四运动而震醒了当时及以后青年们国家民族意识,兼使新文化运动得以推广。

在接下来的八年里,抗日战争与五四运动有着密切的关系。造成五四运动的因素很多,这里不需要讨论。但是,当年知青中老是做事的实际领导,除了段锡鹏,没有一个能起这个名字。

       在五四这一段,我和书诒几乎天天在一起。有几次工作到夜深了,还挤在一张窄小的硬木床上睡觉,一谈谈到天亮。当年他在谈话的时候,常常要提到他“庐陵欧阳公的文章道德”。我有几回听腻了,忍不住抢白他道:“你的庐陵欧阳公的文章道德又来了。”话虽这样说,可是我知道他真相信这一套,所以我说他的道德观点是儒家的,现在他的友好们试回想一下他的立身处世待人接物的经过看,我的话错不错?

罗家伦

英美外交支持运动:要做政治,必须有主张和野心

       在五四运动告一段落的时候,我们因略负浮名,遇着过一些政治社会的引诱。可是书诒和我们一班友好,绝不为动,相约继续求学,以充实自己,再图报国。承蔡先生的特达之知,使我们得到出国留学的机会。我们是同时出国的,先赴美国,再到欧洲。书诒在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两年多,非常刻苦用功。他不从事考学位,然而在读书研究的工作上,却自成系统。他读书得闲,对于政治、经济、历史、文化诸问题,常有特殊的看法。他自己不写文章,可是我们把写作给他看,他常有深刻的批评,为我们所佩服。

在我们到达美国的第二年,我们会见了华盛顿会议,寻求一项太平洋和平计划。当然,山东问题是其主要问题之一,这正是那些从事五四运动的人未完成的抱负。此时北洋军阀还在与南方的革命势力对峙,北洋政府的交通部门想笼络代表,实现他们的私人计划。因此,它用3万美元收买了几个留学领域的败类,作为他们的工具。

       这件事在湖村地方东美留学生年会中被我发现,经少数朋友商量后,次日在会场由我发难,当场揭布了那班败类的罪行,推翻了他们把持的局面,另外组织了留美中国学生华盛顿会议后援会以从事国民外交,同时监督官方代表团的行动,尤其注意北方交通系与亲日派的阴谋。当时和我们一道奋斗的同学们很多,如周炳琳、蒋廷黻、张彭春、童冠贤,和现在台北的李济、刘崇鋐各位先生,都是很起劲的。在官方代表中同我们一致的是王亮畴先生,和代表团顾问罗文干先生。国内派来各公团代表,暗中奉国父命令前来在国外监视官方代表团的是蒋梦麟先生。我们打成一片天天在会外商讨。有几次北京训令指示代表团让步或是代表中有人泄气的时候,我们的后援会予以种种刺激,使他们有所顾忌,不敢十分摇动。

       有一次,我们知道一个准备让步的消息,要取紧急防止步骤,书诒急了,临时组织了在华盛顿的一百多学生和华侨,揭了大旗到代表团去示威。书诒在头,忽然圆睁豹眼,大叱一声,吓得典型官僚、胆小如鼠的施肇基,连打几个寒噤。这次在国外的外交后援运动,固然是由群策群力来进行的一件工作,可是始终其事,坚毅不拔的原动力,还系在段书诒身上。当时书诒常和我们参加五四的朋友们谈到:“这是五四运动未完的工作,我们做事要彻底。”

有一次,当我们得知准备让步时,急着采取紧急防范措施。我们在华盛顿临时组织了100多名学生和华侨,向代表团揭牌示威。当这本书还在脑海里的时候,它突然睁开眼睛看着豹子,随着一声斥责,典型的官僚主义者和胆小如鼠的施肇基甚至打了几个寒战。这次出国外交支援运动是大家齐心协力开展的工作,但持之以恒的动力仍系在段身上。当时这本书经常和我们参加过五四运动的朋友聊:“这是五四运动未完成的工作,一定要把事情做透。”

从左到右,前排是康、王靖西,后排是罗嘉伦、段锡鹏、周。

       后来他先我一年到欧洲。最初到英国,在伦敦大学的政治经济学院听讲,去大英博物馆读书。他颇赞美英国议会政治运用的灵活,人民对于政治问题反应的灵敏,以及政治道德水准的优越,不幸伦敦浓雾包烟,有时不辨咫尺的气候与环境,竟使他得了气管炎,成为终身的痼疾,以后不仅危害了他的健康,而阻碍了他的事业,这是何等可惜的事!

我从英语变成了德语,努力学习德语,读政治、经济之类的书。他看到了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屈辱和经济破产,经常谈到为什么德国这个文化水平非常高的国家的普通人不懂政治。说到叹气。我们在柏林呆了一年多,他比我先回家。在国外期间,他努力学习,观察外国的政治和社会现象,常常有深刻而独到的见解。然而,他在阅读时总是照顾自己的系统。我曾经笑他脑子里有自己的抽屉,他立马就放进去了,但即使不想要,他也视而不见。这种方法并非没有弊端,但他的特殊见解往往由此而生。他的阅读没有问题,短小精悍。

       他回国以前,和我谈天,总是主张他自己要多教几年书才从事政治社会工作。他在北京和广州也曾这样试过。可是他为国家民族的热忱,配合上国民革命的主潮,如何能使他安静呢?他在广州积极的投身国民革命工作了,不但是为了北伐统一,而且是为了反共抗俄。他加入中国国民党的组织工作,从广州到南昌,经过了一段有生命危险的苦斗,尤其最后在南昌的一个阶段,屡次几遭不测。

北伐成功后,他认为教育训练仍然是整顿革命军的基础,于是加入中央党校,任教两年左右。后来加入教育部,主持中央训练委员会。他的朋友一定知道许多事实。我将在本文中暂时省略它们。他在教育部担任政务副部长时的认真和耐心,几乎让我忘记了他是一篇才华横溢的散文,但他丝毫没有放弃自己的远见和深邃的思考。抗日战争时期,由他主持的中央训练委员会因其经济性和效率性,可以成为各种组织的典范,这是公认的。因为他首先把忠诚和努力当成同龄人,所以他以同样的速度工作,没有抱怨。按照编制,会员是一百二十人,但他从来不填,只用六十多人。有人问他为什么这么紧,他的回答是:“人太苦了。”我知道他两次被任命为政府部长,他都坚决婉言谢绝。我曾经问他为什么坚持。他说:“做政治,一定要有见解,有抱负。不然我为什么要去上课?”这就是他的性格。

傅斯年:“书诒是天下才”

他是一个苦行僧,一个十足的墨家。他爱所有的人,总是说:“人要活着!”他工作如此努力,以至于他的工作增加了一倍,他营养不良。他穷,但他看到公款是老百姓的血汗,根本不能浪费,与自己的生活无关。说实话,他病情的加深是为了贫穷,也是为了贫穷和无微不至。否则,如果他还处于春秋时期的盛年,虽然历经磨难,为什么要凋零而死?你不用为他付出太多的利息!从书籍的道德标准来看,这是必要的。我知道他死而无怨,因为他有“尽善尽美”的精神!

       书诒在取与之间的严格,就是至好的朋友之间,也是想象不到的。在民国三十六年春夏之交,他任中央政冶学校教育长,因积劳病重,进中央医院,只肯住三等病房。我于四月底拟动身赴印度,领了置装费和旅费后不让他知道,私自送了一百万法币到他府上,请他夫人无论如何不要告诉他,无非是要为他备一点营养品。他贤德的夫人坚辞不收,经我以我和书诒三十年的友谊来压迫她,她留下来了。不想,她告诉了书诒,书诒又固执的要她退回。这时候我已出国了,她将这款子送回到我家里,推来推去推了若干遍,终究他坚决的意志胜利了。对我们生死之交的朋友,取与之间,尚且如此,其余可想!可是他自己对于穷朋友在他自己的经济能力以内,却是很体贴的。我曾见他常是以二十、三十元接济穷朋友、穷同志,大家不要以为寒尘,在穷的段书诒可是一件大事呀!

生病的时候,有一天,顾正刚师兄兴奋地对我说:“段太棒了!”我问他为什么做这个声明。他说:“我去中心医院看书,书昏迷了。医生用氧气把他叫醒。醒来后,他知道自己用了氧气,用微弱的声音告诉他:‘外汇,少用点!’我忍不住哭了。“当一个人病重奄奄一息的时候,还有这种强烈的民族意识,”段是伟大的!“是的,如果只是大纲的话是真的,”段叔太棒了!"

       书诒是一个天生的领袖人才,许多友朋不但佩服他,而且服他。他不好多说话,可是对朋友们开起玩笑来,他最顽皮,有时会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花样,他有时来上一两句讽刺话,弄得我们啼笑皆非,可是话中却有真理,使人无法反攻,所以在谈话场合中最好恃强拒捕的傅孟真,遇着他也毫无办法。从这些玩笑里,常可以看见书诒的风趣,书诒决非干燥无味的人,而且是平易近人的人,朋友们服他,不只因为他的远见卓识,而且因为他的真挚热忱,何况他有高超绝俗的人格,有这种伟大人格的人,是不会对不起事,对不住人的!

       

傅斯年

       在朋友之中,我与傅孟真最亲切,可是傅孟真最佩服的是书诒,孟真是对的!

孟真最初说“书是世界上最好的”。三年前,孟真来南京看我时,感慨道:“书是人间的人才,但我始终不能表现出他的野心,这让我觉得人才太大,用不上。”事实上,只有孟真有这种兴趣吗,难道是自然避才?还是人与人之间的理解不够?当时有些人真的很怕这本书,这本书也表现出了自己的锋芒。终于把书磨到了极致!但是,书的生命也在磨折的过程中,消耗殆尽!

       本来这次书诒二周年纪念日,朋友们相约孟真和我各写一篇纪念书诒的文章。我和孟真讲过,孟真说:“纪念书诒文章,我哪有不写之理。”到十二月十八日我再遇孟真,还催他一次,答应二十二日交卷。那知道二十日晚间,孟真忽然丢了我们这班朋友们去世了!现在轮到我哭了书诒!又哭孟真!在感情上我受得了吗?

我现在生活中唯一的安慰是:

       “伟大的人,到死后才能被人家认识的!”

台北,1950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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