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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的气候 世界环境日札记 法国 一个国家的气候危机感和全民减排行动

2022-01-27 12:30游戏

里尔老城,16世纪的老建筑风格依然存在。这组图片来自我们的记者黄芳

       今天是世界环境日,应法国驻华大使馆邀请,5月下旬,本站赴法进行为期一周的采访。这次采访其实有两大契机,其一是中法建交50周年,正是两国历史上最好的蜜月期,“近50年来政治关系非常好,近3年还更好,更稳定。”采访中一位法国外交部的官员笑着说,两国外长2年内见了11次面,“对于法国,这个频率除了比利时,再没有别的建交国可以比了,与中国关系是重中之重。”

第二个重大机遇是法国将在今年年底主办第21届联合国气候大会。这是今年法国的一件大事。

气候谈判:国家间的囚徒困境

自1995年以来,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的报告称,包括热浪和极端降水在内的极端天气现象越来越频繁,海平面也在上升。

       法国驻沪领馆特地制作了一部小宣传片,他们截取了电影《后天》的一段视频——这可是部末日灾难片。在他们看来,气候变化就是灾难。

一位外交官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这不仅仅是空气体的温度上升或下降的关系。一些地区变得干旱,一些小岛屿国家可能面临被淹没的危险,一些重大项目的安全稳定受到挑战,更不用说气候移民带来的经济消耗、社会影响甚至政治危机。

       这次采访到不少在法国研究气候变化的专家,他们的身份更准确地说是政府的智库,决策顾问。对气候变化,这些专家都很有危机感。

布里斯·拉隆德认为,叙利亚战争在一定程度上源于气候变化,气候移民加剧了资源短缺,进而影响了地区局势。

       我在采访第一天见到拉隆德,他之前曾担任过法国环境部长,也担任过联合国副秘书长,现在是联合国全球契约组织可持续发展特别顾问。

采访是在离法国外交部不远的一家安静优雅的咖啡馆进行的。即使在周一的工作时间,这家咖啡馆仍然有很多客人。巴黎人有许多享受生活的方式。时间在这里似乎过得很慢。街巷里有各种各样的咖啡馆,有穿着纱帽、衣着考究的老太太,也有穿着绅士装在阳光下看书的老绅士。

       拉隆德发须尽白,围着一条橙色围巾,大概是担任多年政党领袖的关系,他的观点也一如这颜色鲜明。气候谈判谈了二十多年,谈判席上争吵不休,一直没有实质突破。拉隆德直言,这还是因为“以个别国家思考问题”。

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之间的责任分配是谈判的僵局。困境在于,一些受气候变化影响的小国并不是气候变化的主角。然而,一些工业化发达国家不愿意承担减排的责任。人均碳排放量高达18吨的美国在签署《京都议定书》遏制气候变化后退出,前面有大国的例子,后来加拿大退出。

       削减碳排放不仅仅是节能减排,事实上,更涉及一国的能源消费结构调整和发展方式转变,对于还未工业化或正在工业化的发展中国家,一要过技术关,二要过资金关。

我们应该在各国之间找到一条公平的道路。“哥本哈根会议的分歧太多了。目前面临的挑战主要是融资:发达国家是否会继续提供资金援助发展中国家?此外,鉴于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发展中国家是否能够接受划定的新责任,该国是否有能力达到新标准。”可持续发展和国际关系研究所气候项目主任托马斯·邦塞告诉我们。

       在去年底在利马举行的气候大会上,按照此前协议,发达国家应在2010年至2012年出资300亿美元作为绿色气候基金的快速启动基金,并在2013年至2020年间每年出资1000亿美元帮助发展中国家积极应对气候变化。

然而,最终,该协议看起来更像是一张空支票——只筹集了93亿英镑作为启动资金。

       今年的COP21是法国举办的最大的一次气候会议,况且,本次会议还承担历史使命——要联合195个缔约国达成一项具有法律效力的国际协议,约定各国在此框架下履行减排责任。

显然,法国作为东道国,要打破气候谈判的坚冰,扭转过去以国与国之间的分歧为主导的谈判局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距离大会还有不到半年时间,法国的政治家、气候谈判专家们正极力游说各国,前不久,法国外长法比尤斯也来访华,特地听取中方对气候谈判的看法。而拉隆德对我们说,除了以政府为主体的减排行动,私营部门也要行动,他所在的机构会经常组织企业参与公益行动。

我们采访的时候,法国正在举办“气候变化世界商业峰会”,包括中国在内的很多知名企业都参加了。会议水平很高,法国总统奥朗德在开幕当天发表了讲话。

       对于企业来说,节能减排绝不只是做公益而已,绿色产业是巨大的商机。我们采访到法国的几家大企业,有主营交通、电力的阿尔斯通,也有主业是电气的施耐德集团,还有核电企业阿海珐,他们的发展战略都与“节能减排”攸关。

在“气候变化世界商业峰会”期间,施耐德电气集团管理委员会主席赵国华在法国外交部早餐台前接受了我们的简短采访。虽然羊角面包很好吃,但赵国华只喝了一杯咖啡。他正忙着给我们看一个施耐德开发的APP。据说每个员工都可以通过这个APP查看自己的碳排放量。

       在法国,国民议会正在通过能源转型的法律,以降低化石能源在发电的比例,这样到2030二氧化碳排放要降低40%。

赵国华表示,施耐德正在推进建筑节能项目——一个接入互联网的智能建筑,可以通过传感器控制能耗,节能率在30%-70%。

       尽管欧元区今年经济有复苏迹象,但欧洲经济增长趋势总体向下,投资特别是出口是他们自救的方向。采访中,不少政治家、学者感叹中国的“大”,这种大一是人口多,二是市场大,还有就是“崛起”的速度,前一段时间“中国威胁论”在法国学界回潮,不过这次法国政府的政治家回应我们说,并不认同这种论调,他们更期待与中国的合作达到新水平。

当首相的外交顾问罗曼·戴先生向我们“推销”法国的商机时,他以中德贸易为参照。他认为,中法对外贸易仅为前者的三分之一,“有必要开拓新的领域。”

       高铁、核电、酒店、机场领域的贸易投资都是法国向中国抛出的橄榄枝。至于法国国内消费方面,中国游客是很重要的“金主”。一些细节很能说明问题:在中国最耳熟能详的法国老佛爷百货,中国的观光客是这里的购买主力,商场到处可见中国脸孔,为了迎合中国消费者的需求,这里的百货还开通了银联刷卡服务,负责退税的工作人员都能撂几句中文跟你打招呼。

接受采访的几家能源公司对在中国投资感兴趣,可能是因为它们与中国的业务往来频繁。赵国华的中文说得很流利,所以翻译人员暂时“失业”。

核电:围城之困求突破

里尔的一家钢铁厂。

       核电是此次采访的另一大主题。

法国高度依赖核能。中国有58个核电机组,80%的电力来自核电。首先,这与法国的能源禀赋有关。与中国不同,法国缺乏一次能源,即使想依靠煤炭、石油、天然气等化石能源,客观上也做不到。

       在上世纪70年代,法国电力还主要靠进口中东石油发电,但此后的中东石油危机爆发后,进口油价暴涨,直接威胁到法国的能源稳定和安全。也是从那时候起,法国咬咬牙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大规模核电建设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相当程度上是能源禀赋逼着法国另辟蹊径。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核电在欧洲很受欢迎。德国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2011年,德国宣布放弃核能。有意思的是,德国虽然有很强的太阳能发电能力,但太阳下山后该怎么办?所以他们不得不从法国进口大量的核能。

       不过这背后更多是政治力量的角力。这次采访到法国原子能与可替代能源委员会主席,他就感叹,核电最大的特点就是离不开政府,离不开政治,“一个政府扶持就大力发展,下一个反对就弃用。”

我们问他如何看待太阳能发电和核能。研究核电38年的工程师想了想说:“太阳能和核电应该是相辅相成的,只能作为供电的基础,但太阳能的问题是只能白天用,不能晚上用。”当然,他是核能的坚定支持者,认为核能是最清洁、最好的能源——没有。

       但德国弃核还是有一定的示范效应,比利时和荷兰都计划打造无核国。即使在法国国内,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核电。

我们去参观了在弗莱明斯维尔建设中的欧洲先进压水堆,这是法国电力和阿海珐集团的联合项目。该技术与广东台山在建机组相同。项目3单元现场经理安托万·梅纳格告诉我们,法国也有反核人士,一些激进的反核社会组织甚至可能非法进入现场示威。

       Antoine Menager说,他们每年会组织四次公众参观,向人们讲解核电安全知识。另外,他们有一个由公众参与的安全委员会,反核组织也是其中的成员。“我代表工地向他们介绍安全知识,他们想反对就反对吧,但关键是不要违法。”

经过40多年的发展,法国的核电技术和安全防护都比较成熟。我们去了阿海珐集团的一个核废料处理中心,技术人员告诉我们,96%的核废料可以通过技术处理回收,剩下的4%可以用特殊的玻璃密封设备储存,这样法国40年的核废料总量只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核废料处理是核电的技术难点。包括美国在内许多国家都无法做到回收利用,因此,世界上75%以上的核废料回收都是由法国的阿海珐集团包揽。

核电安全是中国记者非常关注的话题。安托万带我们参观了在建的EPR工厂。他说,发电机组周围的墙壁有两层厚,一个金属外壳可以抵御飞机的冲击。为了应对包括人为恐怖袭击在内的计算机黑客攻击,控制机组运行的控制中心和安全中心都有备用系统。

       在阿海珐的核废料处理中心,我们问工作人员核辐射控制情况如何?他们列举了一组数字:一个普通人搭乘交通工作的辐射暴露量是平均6msv每年,平均照一次X射线的辐射量是1msv, 在法国平均每个人的年辐射暴露量是24msv,而在他们工厂工作的工人平均每年的辐射量上限是20msv。

阿海珐亚洲总裁欧道博告诉我们,他们的员工遵循着世界上最严格的标准。

       因为核废料需要在冷却后进行分割,所以在工厂里有一个超大的储水池,通过水底运输通道进行核废料的输送,当然,不管切割、运输、处理的流程都是机器操作。

透过厚厚的防护玻璃参观完他们的核废料中心后,我们站在辐射自测仪器上进行测试,仪器显示辐射量为“0”。

       经过几十年实训,核电在法国民众中的支持率很高。2011年3月,在福岛核事故发生之后,法国民意调查公司索福莱斯调查结果显示,依然有55%的民众支持使用核能。

然而,内陆核电在中国存在争议。反对者认为,由于内陆地区人口密集、地质条件复杂、供水不足,建设核电站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

       我与法国原子能与可替代能源委员会主席丹尼埃尔·维瓦尔德谈论到这个话题——在法国,有19座核电站,其中4座位于海滨,1座位于入海口,其余14座为内陆核电站。此外,法国共有8条河流,每条河流沿岸均建有核电站。

维瓦尔德告诉我,就法国而言,沿海和内陆地区不是最好的,两者技术相同,风险相同。不过,他也表示,法国的情况与中国有很大不同。法国从沿海到内陆的总长度大概相当于中国的沿海地区。

       日本福岛核事故对世界核电市场的冲击不异于投掷下一枚原子弹。在核电大国法国,冲击尤甚。阿海珐集团就陷入围城之困。

欧道博表示,日本之前是他们的大客户,但福岛事故后核需求大幅下降。整个市场复苏缓慢,一些建厂项目也被搁置。“生意不如以前好了。因此,我们的债务越来越多,各种困难情况也越来越多。”

       他说,现在集团在采取一些措施,裁员,包括资本重组。而在新战略中,对中国有更多的合作期待。“中国的核电市场活跃,核电市场是全世界发展最快的,我们认为未来装机容量将占世界的1/4-1/3。”

在过去30年合作的基础上,他们希望在产品、技术和服务三个方面与中国合作。

公共交通和生态住宅:便捷、节能、艺术

巴黎市中心到处都是自行车租赁点。

       法国便捷通达的公共交通令人印象深刻。

“汽车在巴黎不受欢迎。”拉隆德告诉我们,法国一直倡导节能减排的个人行动。为了鼓励人们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在建造办公楼时不应该建造停车场,但它们会非常靠近公共交通工具和地铁。

       公交地铁可能并不能完全满足人们的出行需求,所以在巴黎租赁自行车和小型电动汽车非常普遍,巴黎大学的一位经济学家在接受我采访时随身掏出一张交通卡,“办一张卡一年的费用是29欧。而租赁电动车不需要支付租金,只需要付电费就可以。如果你想购买一辆电动车,将会获得6000欧元的政府补贴。”

这位经济学家告诉我们,电力在法国也很便宜。一欧元可以购买大约10千瓦的电力。这款清洁电动车动力好,充满电可以跑200公里。与法国的面积相比,这足以从巴黎跑到另一个城市。

       巴黎中心的街道保留了几百年前的风貌,所以街道多且窄,纵横交错。对私家车主来说,在这里开快车想必开的不畅快,停车也挺伤脑筋。但是相反,骑着自行车,或者小型电动车就毫不违和。

市区有足够的充电桩和自行车停车位。下载一个手机APP,快速了解你附近有多少辆车。如果游客在街角的咖啡馆里坐一下午,恐怕他们看到的最常见的就是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的衣着光鲜的年轻人,这本身就是一道风景。

       说到公共交通工具,不得不说里尔的清洁气体汽车。里尔是法国北部的一个城市,这次是被作为“可持续城市”的样本让我们参观。

       里尔的清洁气体汽车运营系统和城市废弃物回收中心离得很近。因为作为汽车动力的清洁气体正是出自这个回收中心。

里尔的清洁气体车运营系统离城市垃圾回收中心非常近。因为清洁气体,也就是汽车的动力,就来自这个回收中心。

里尔的垃圾回收中心建在内河沿岸,交通便利。

       垃圾到回收中心先按可回收和不可回收分区,可回收的会处理成两类,一类是产出有机肥;一类就是供给汽车运营的甲烷。

不可回收的垃圾被容器带走。当然,前提是人们要做好垃圾分类。回收中心的工作人员说,对于分类不好的居民楼,回收中心会拒绝垃圾,久而久之,大家都会规规矩矩。

       值得一提的是,不管是里尔还是巴黎,垃圾回收中心和垃圾焚烧场都是沿内陆河流建设,这是为了处理和运输方便。他们对处理技术很自信,在大巴黎区一个最大的垃圾焚烧场距离最近商业区也仅有几十米。

可能是先天条件和能量不足的原因,我感觉法国是在最大限度的利用能量,做到极致。我们去参观了塞纳河西岸伊希斯·穆里诺的一个生态住宅区,它是由一座废弃的军事城堡改造而成的。小区内的能源消耗来自于清洁能源,建筑是光伏,停车售票机和路灯是太阳能,小区内没有私家车。取而代之的是清洁的汽油车或电动车,雨水接收设施可以回收利用...当然,社区没有空调整。

       别看这里距离巴黎超过40分钟车程,但房价可不便宜——大约为9000欧一平米。要知道在巴黎房价也只是10000欧一平米。向导告诉我,人们是冲着这里的环境来的。虽说只是公寓,可比附近的小别墅价格贵,也热销多了。

值得一说的是,这个小区的每一栋建筑都有着截然不同的外观、不同的造型和十足的设计感。说到这里,不得不说法国城市的艺术气质真的渗透到了每一个细节,包括日常生活。比如我坐火车去里尔的那天,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发现了两个“新鲜”的物体:第一个是钢琴——一个年轻的黑人正哼着小曲,热情地演奏着,钢琴周围渐渐聚集了许多人,有的在敲打着节拍,有的在跟着哼唱,有的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其实这架钢琴是公用的,让想要的人可以随意弹奏。好像大家都很喜欢。

       还有一个新鲜物是一辆橙色的固定“脚蹬车”。它看起来很像一种健身器材,但其实另有玄机。翻译告诉我,这其实是一台小型的人力发电机,你可以自己“蹬车”发电,然后给自己的手机或笔记本电脑充电。

安装在巴黎火车站的自助充电器。

       法国是艺术之都,不仅体现在他的创造性,还体现在他对传统的保护和继承。翻译说,她家住的房子是18世纪的。当时“震惊”到我,后来我去到里尔旅游局,没想到他们所在的建筑是16世纪的。里尔负责一处住宅区生态修复的经理告诉我,老房子他们会修缮,而不是拆掉。

这个位于里德尔河畔的生态住宅区是由一个棉纺厂改造而成的。特别有意思的是,我们发现有两栋尖顶的小楼,屋顶破了,没有窗户。问经理,这是专门留作景观的吗?她回答:哦,不是,只是我们修的时候忘了...

       这个住宅区对岸就是被称为“欧洲硅谷”的科技中心,更具体说是小中型创新企业的孵化园区。工作区和住宅区隔河而望,河中央还有两座废铁制作的艺术品。里尔本身没什么工业,空气澄澈的很,瞬间有人入画中的感觉。一个小插曲是,里尔市市长助理领着我们参观住宅区,一边走一边聊,大概是交流声音略大了些,直接被楼上的居民抗议了……这里太静谧了。

       巴黎市中心没有见到高层建筑——据说当时打算建一栋高楼,结果被市民集体声讨。

巴黎市中心没有高层建筑——据说当时规划了一栋高层建筑,遭到市民集体声讨。

里尔市的一个生态修复居住区。

       其实巴黎有超过200万人,面积105平方公里,中心市区的人口压力还是比较大。因为没有高楼,所以中心区房价很高,一位受访的经济学家说,在巴黎中产阶级也不一定买得起房,人们都住在巴黎的郊区,好在公共交通够便捷。

然而,正因为如此,巴黎保留了一览无余的城市风景。因为建筑不能划破天空空遮挡阳光,站在广场上会让你有亲近天空空的感觉。

       法国农业、食品和林业部国际关系司负责人帕特里斯·洛朗先生见到我们时,特地把他办公室的百叶窗收起,两扇窗格方方正正地把巴黎的地标建筑——圆顶的荣军院框进来。

       “你猜我是为什么来这里上班的?就是因为这风景。”洛朗先生开玩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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