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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深处 中国塑料花已蔓延至南美丛林深处

2022-01-16 07:28游戏

哥伦比亚艺术家阿尔贝托·巴拉亚。

“我是一个‘伪’植物学家”,哥伦比亚艺术家阿尔贝托•巴拉亚作出这样的自我评价,尽管他常年穿着户外工作者的服装,随身携带取样工具,剪刀、镊子,最大的兴趣是制作植物标本。巴拉亚用来制作标本的原材料是仿真植物,他追着这些“假花”跑了十多年,这些中国制造、用塑料或绢布制成的兰草、玫瑰、龟背叶、猪笼草出现在各大洲的餐厅、起居室、卫生间和酒店大堂。至今他已经收集了超过1500种不同的仿真植物,制作完成的标本超过300个。

2004年,巴拉亚和一个纪录片摄制组前往哥伦比亚亚马逊丛林的普图马约河沿岸进行调查。"我怀着好奇的态度进入这片处女地."他试图在咖啡馆、餐馆、家庭门廊甚至一些当地人的宗教祭坛上找到塑料植物。“我想证明,中国制造的塑料植物已经遍布全球。”他解释了自己的期望和担忧:“我隐约相信,在这个最原始的地方会发现塑料植物,但这正是我所担心的。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后的净土,而我对所谓的‘文明’和‘进步’是顽抗的。”后来,巴拉亚在一个部落的祭坛上发现了假花,这种“装饰哲学”几乎渗透到了世界最遥远的角落。人们曾期待文化像一堵无形的城墙,可以保护当地,但巴拉亚说,这种“文化战线”正在逐渐被侵蚀。

巴拉亚制作的仿真植物标本。

“文化前线”的消除始于地理大发现。在巴拉亚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两种全球化的交汇点:早期殖民者和欧洲植物学家来到南美洲采集植物标本,建立一门看似中立的自然科学;如今,中国生产的仿真植物遍布全球,覆盖每一个角落。这两种全球化有一些隐藏的共同点。

和其他有殖民地历史的国家成长起来的艺术家一样,巴拉亚批判隐藏在科学中立性、合法性背后的殖民现实。植物学中,对于植物生长环境的描述是“冷冰冰”的,除了“热带”、“亚热带”、“盆地”之外,看不到这些植物周围存在什么样的社群。对植物标本的呈现往往是出于一种对远在异国的事物有“归类”的狂热,这已经超过了“收集”的概念,发展成“占有”和“控制”。在这些叙事方式中,物种属于何地,为谁所有,当地人的面貌和生存状态如何,人们一概不知。仿佛所有都是发生在真空中,或者说发生在蛮荒的原始森林中,淡化社会背景也便利于进行殖民。这在巴拉亚2007年的作品“橡胶树”中有诸多诠释。

受第27届圣保罗双年展邀请,巴拉亚在里约布兰科逗留了三个多月。他和阿卡当地的橡胶工人一起工作。在19世纪,橡胶是这个地区最重要的原材料,它引发了整个世纪的利益纠纷和冲突。1988年,长期致力于保护亚马逊雨林的巴西环保主义者奇科·门德斯被谋杀。第27届圣保罗双年展的主题是“我们如何共存”,如何在了解不同族群差异的基础上,做到和谐与不同。Balaia展示的最终作品是一棵长约10米的模拟树。在阿卡的三个月里,他和当地的橡胶工人用乳胶涂抹了一棵三叶橡胶树的表皮,干燥后从树干上剥下表皮。

巴拉亚制造的模拟植物标本。

三叶橡胶树盛产于巴西、哥伦比亚,这也是曾经全球天然橡胶的主产地,人们隔开树皮,获取其中的天然橡胶。这个作品跨越看作是巴拉亚仿真植物系列的一个高峰,其中的涵义有若干层。软而透明的皮,像是一条巨蟒褪下的皮,对于橡胶的使用者而言,人们不会在轮胎、橡胶手套等物品中看出树的形态,更不会联想到橡胶的全球产业链与原产地生态、社会之间的关联。巴拉亚的乳胶树,像是一具尸体,横陈在人们面前。死亡的隐喻将不同时空人们的生存状况联结起来。殖民的现实与残酷之处在于,自然的馈赠成为其致命之处。内里和外表,看得见和隐形的,这是巴拉亚着力叙述的关系。

这部作品本身的运输已经成为它想要讲述和表达的部分之一。在Aka完成这项工作后,如何将这棵10米长的“树”运到巴西馆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就像19世纪殖民者之前曾经提出的问题一样,如何将原料橡胶从殖民地运到目的地市场。作为一个前殖民地,阿卡在被掠夺后仍然相对孤立。

艺术评论人伊沃内•皮尼在ArtNexus杂志的一篇文章中谈到:“在讨论亚马逊时,我们很少用讨论城市空间的态度去看待它,在主流话语中,我们默认,那里的人、社群、城市是消隐不见的。而如果你能看到我们所见到的一切,很难再简单地用‘失乐园’给它贴上标签,放进橱窗里待价而沽。”

Balaia专注于在他的模拟植物标本中呈现这些隐藏的末端,他希望开发一种新的分类方法。除了植物的科和属之外,“标本应该有其人文和社会取向”。几乎每一个标本都附有图片或文字来解释这种植物被发现的环境,世界上类似植物被发现的地方以及它们的共同点。在一个兰花标本旁边,伴随着他的是一张手绘的全球地图,上面显示了他在世界上哪里发现了同一种兰花,覆盖了中国、日本、东南亚、大洋洲、欧洲和南北美洲。

在车间里,展示收集的和待分类的假花。

“我想说明的是,知识不仅仅从科学中得出,同样也从艺术中产生。当然科学和艺术会产生不同的知识,并且其中的标准也不同”,但巴拉亚也承认,他期待的新的分类学尚待探索和完善。尽管巴拉亚试图呈现植物与人的关系,橡胶树之后作品,大部分仍然局限在呈现仿真植物与使用者之间的关联。巴拉亚试图解释“装饰的哲学”如何渗入全球。一种植物如何被代表、仿真的方式、消费者的品味和需求,这些都影响到使用者和仿真植物之间的关联。在巴拉亚目前搜集的仿真植物中,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人们使用假花的方式,消费的差异并不大。

巴拉亚参加了第27届圣保罗双年展,一棵长约10米的“橡胶树”。

如果单纯收集的是人们日常生活中文化审美方式和使用方式,巴拉亚的作品未免流俗。全球化链条中,看得见是消费者使用者,而看不见的是远在另一端的生产者。像乳胶树这样一个能够照映殖民历史,联结不同时空下的生产者的作品实在较少,全球化链条另一端大部分时候还是在黑暗中,无论是曾经的割胶者和殖民地,或是如今的塑料花生产作坊。

2012年巴拉亚受邀参加了上海双年展,双年展之前,他与同济大学哲学系的陆兴华教授来到全球假花的“故乡”:义乌。巴拉亚回忆,他惊奇地发现,假花制作工厂的分包制,一朵假花的全部制作工序并不是在一家工厂内完成的,有可能分配到不同工厂进行,转包到更小的工厂或是家庭作坊,以降低成本。在一间工厂,巴拉亚看到工人为了情人节赶制塑料玫瑰,生产者并不知道他们在为了情人节加班加点,也丝毫不关心究竟会被什么人使用,安静地为计件工资而埋头缝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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