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西藏的电影 专访｜万玛才旦：我的电影并不能满足人们对西藏的猎奇心

西藏导演万玛才旦在威尼斯电影节塔罗牌首映。

意大利时间9月4日，藏族导演万玛才旦的新片《塔洛》在本届威尼斯电影节上举行了首映式。和万玛才旦以往的电影一样，《塔洛》依然是一部藏语电影，关照藏族人的现实生活，同时也探讨了藏汉两种文化集中在个体身上的冲突以及对人产生的影响。

万玛才旦出生于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贵德县。他当过教师和公务员，后来在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和编辑部学习。塔罗牌是万玛才旦第五部故事片。此前的《西藏三部曲》《静静的玛尼石》《寻找智慧与美丽》《老狗》在国内外多个电影节上获奖。塔罗牌是国内电影圈颇有人气的导演，首次入围三大国际电影节。

塔洛的焦虑也是当代藏人对于自身身份的焦虑

塔罗牌改编自万玛才旦的短篇小说，拍摄于青海贵德、同德、贵南。影片的主角是牛脂，一个单纯善良的牧羊人，一心为民服务，但当他来到城市，遇到心爱的女孩时，残酷的现实一个个击碎了他单纯的理想。

塔罗牌剧照

黑白的色调贯穿始终，是导演希望呈现出人物世界观中“非黑即白”的偏执与纯粹。“那么一个人，留着个小辫子，记忆力很强。他经历过‘文革’，记忆力很强，可以背诵《毛主席语录》。”万玛才旦说，其实藏区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背诵语录，但并不了解其中的意思，“所以没有抑扬顿挫没有语调。”

在万玛才旦看来，文化大革命对藏区的影响很深，甚至有些地方比汉族地区更深。“那一次以后，对有些人来说，语录确实和经文很像，所以牛脂把它理解为一种行为准则，希望像张思德同志那样为人民服务。”。

万玛才旦的电影中，汉藏两种文化的冲突和平衡是他始终关注的母题。《静静的嘛呢石》表现在一个封闭的山区表面的平静下，传统与现代之间的相互渗透的无言冲突；《寻找智美更登》是在爱情故事下探求藏族文化和藏族人心灵的寻根之旅；《老狗》是面对逐渐模糊的故乡，一个人选择坚守尊严的激烈方式。而此次《塔洛》万玛才旦讲的是一个人追寻身份却在过程中迷失的故事。

电影的故事背景是2000年初，正好是第二代居民身份证要换新的时候。“身份证是一个符号。塔罗原本是个孤儿。他周围的人都叫他小辫子。即使派出所问他的名字，他也无法回应。他有自己的身份需要确认，也需要得到当局的确认。但最后，他给侄子刮了胡子，失去了自我。”

而现实中，这样的故事也有一定的“大众性”，万玛才旦说，其实最初在藏区，藏民们对身份证这个东西真的不了解也不在意。“后来逐渐开放，他们要进城，没有身份证住不了店，各种现实的问题是文明进程中逐渐要面对的。尤其是年轻一代，对原本根深蒂固的古老文化和现代文明冲突中的那种身份焦虑和无所适从是普遍的。”

万玛才旦坦言，“我自己也经历过这个过程，从藏区出来后这种焦虑逐渐显现。现在我们还需要不断地进行调整，慢慢地找到一些平衡，但我们仍然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进入一个非常平衡的状态。”

几部电影的结局都不圆满，“这不是我悲观，这就是现实，所以电影的结局也注定是悲剧的。”

由创意人员拍摄，以纪念@万玛才旦-佩马茨登

西藏逐渐有了自己的电影人才

在这部电影中扮演塔罗的演员西德尼玛，是西藏当地著名的喜剧演员和诗人。与影片中的“小辫子”高度巧合的是，饰演塔罗的西德尼玛也留下了长达十七年的小辫。电影中要求剪掉辫子的情节设置，也让演员们纠结不已。然而，西德尼玛最终还是被这个与她之前的表演经历形成巨大反差的角色所吸引，同意剪掉头发。“他说这是他演戏以来最具挑战性的角色，他还是想尝试一下。”

剧中的发型@万玛才旦-佩马茨登

因为剪头发的戏不可能重来，饰演理发妹的杨秀措也专门花了三周时间学习理发。开拍前，剧组从村里找了十几个“志愿者”，让杨秀措练习理光头。有了前十几次的熟练工，才顺利地在剃头的重场戏中一遍完成了塔洛的“落发礼”。

过去非专业演员合作过“西藏三部曲”。这次男女主角都是专业从事表演的。“当时藏区专门表演的人没那么多，也没有专业演员。现在这个领域有人才，包括其他电影各个部门的岗位，也逐渐积累了一些人才。”万玛才旦向记者介绍了西藏电影业的发展情况。“过去西藏没有电影制片厂，所以大家都觉得拍电影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但是现在有很多年轻人对电影感兴趣，喜欢看电影。高中毕业后，他们会知道学拍电影是有专业选择的。这两年，出现了一些电影人才。”万玛才旦说。

关于题材，万玛才旦说他的小说其实有更丰富的形态，但只能选择一些现实题材去拍摄。而且由于涉及少数民族，还有更为严格的流程。不过万玛才旦表示目前正在尝试策划一些比较类型化的题材。

当万玛才旦的作品出来面对媒体时，总是会提到西藏人的身份和对西藏文化的印象。国内媒体确实如此，海外媒体也不会放过这个话题。然而，在他的电影中，似乎有意淡化西藏的象征性事物。万玛才旦认为他的电影不能满足西方人对西藏的好奇心。“其实很多人都觉得我的电影里有他们想看的东西。有观众说西藏有这么好的风景，这么有趣的民俗。你为什么不展示一下？事实上，藏族文化对我有着深远的影响。我从小学到大学一直在学习藏语。但是电影有自己的表达方式，我会遵循电影表达的规律。因为我对这个东西比较熟悉，所以就不关注那些表面了。”

电影《塔洛》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