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灵书 书单︱经济学家梁小民：9月读的27本书

从这个月起想把读书做一点改变。一是过去读书是“为读而读”的无用读书。这个月起决定在无用读书中也做一点有用的事。二是不仅要读新出的有趣的书，还要读一点经典。

第一个变化从本月开始。

今年5月初给清华大学EMBA讲“如何提高企业家的人文修养”，强调了读书的重要性，并向他们推荐了二十本书。企业家朋友很想了解这些书的内容及他们为什么该读这些书，于是我就想写一本“向企业家推荐的书”，这就要选书并认真读。我想选的第一本书是托马斯·曼的《布登勃洛克一家》。当年我上研究生时导师向我推荐了这一本书，我也读了。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又一次读了这本书。这本书与写贾家衰亡的《红楼梦》有点相似，写一个资产阶级家庭的兴衰。不过贾家的衰亡反映了一个时代的离去，而这本书中的家庭仅仅是一个兴盛时代衰落的个案，对今天的企业家仍然有意义。三十多年前我读的是人民文学出版社“二十世纪外国文学丛书”中的译本，译者忘了。这次读的是译林出版社傅惟慈先生译的本子。读过后正在构思文章。

第二个变化将在10月开始。

这个月读得最多的仍然是历史。我读的历史书可以分为两类：传统历史着作与回忆录。

1.鸦片战争

这本书在国内极火，大概因为蓝诗玲作为英国人谴责了英国人罪恶的鸦片贸易及为此发动的罪恶战争。这是令人钦佩的。不过，作者是严肃的历史学家，仍要尊重史实。发动战争的英国人固然可恶，但我们失败仍在于清政府内部的腐败。作者更多吸收了茅海建先生在《天朝的崩溃》中的观点与史实。书相当厚，正文四百五十页，三十四万字。但并不难读，且读起来颇有趣。

2.上帝与黄金:英国、美国与现代世界的形成

上帝代表自由，黄金代表财富。盎格鲁-撒克逊的英国与美国在思想上实现了宽容与自由，经济上实现了富裕，这一过程由英国开始到美国完成。当然这一过程中也有罪恶，是“火与血”的过程，也激起了众多反对者，从天主教的西班牙、法国到今天的伊斯兰国家。这本书比上一本更长，正文五百五十页，四十一万四千字，但同样有趣且好读。

3.《权力的餐桌:从古希腊宴会到爱丽舍宫》

也是写历史，不过角度很特殊，从当权者的吃来写历史，包括吃的食物、餐具与吃的方式。作者是一个法国人，除了从希腊开始，其他写的都是法国。

4.《斯文的一百年:一个文化家庭的访谈》

极好的一本书。名门望族是文化的传承者。书中包括了七个家族的历史，均为其家族后人介绍。这些后人如今也是文化名人。名门望族不是不变的，迟早都会衰亡，但也会出现新的。在中国正是家族传承发扬了优秀的中国文化。每个访谈并不长，但都抓住了中心，读来颇令人深思。

5.绍兴十二年

有点仿《万历十五年》，写南宋绍兴十二年各月发生的事。不过每件事都没有突出，不如选一两件事有重点地讲透，反映南宋创立之始面临的问题。

6.“改革的教训:打捞中国历代沉没的改革”

也是在模仿已走红的《中国历史的教训》，不过有点画虎成猫。写通俗的东西还是要有专业的研究作为基础。改革是使社会进步，并非倒退。王莽是历史的倒退，能称“改革”吗？其他被称为“改革者”的人，需要进一步研究的也不少。

7.危险的交往:晚清过渡时期的政治与商业赌博

写晚清刘学询如何游走于革命与反动之间的赌业发财的。把他作为商人的代表有点拔高了，赌能算正当事业吗？无非黑道而已。他的一生恐怕对当代企业家如何处理政商关系没什么意义。他对孙中山的支持无非黑道人士的投机而已。

8.上海资本家与国民政府:1927-1937

蒋介石的国民政府仍然沿袭了历史上的中央集权专制。这就决定了它所建立的仍然是计划经济体制，且对民营企业进行盘剥与压抑。尽管他是靠以宁波商人为主体的江浙财团上台的，但没有给他们多少好处。该书写1927-1937年间政府如何通过税收、公债压榨资本家，控制民营企业。尽管这一时期中国经济有较快发展，但专制下的政府与企业关系并没有改变，尤其是孔祥熙当财长时期。

9.上海秘密战争:二战期间的间谍战、阴谋与背叛

本想看紧张、刺激的谍战情节，没想到它是严肃的历史。写二战中同盟国、轴心国及国内各方间谍活动争斗的历史以及它们相互之间与各自内部的勾心斗角。尽管也讲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但读起来难让人觉得有趣。不专门研究二战或谍战历史的人就不一定要看了。

10.秦之谜:秦始皇的秘密

读了三联出的《秦崩》和《楚亡》就特别想读这个系列的第一本《秦谜》，可惜没找到大陆出的，只好托人买了一本台湾版的。读了此书，才更明白，李开元与传统写法不同。传统写法讲“有一分证据讲一分话”，而本书是用福尔摩斯的演绎推理分析，从蛛丝马迹找出历史的真相。极为吸引人又不是大话戏说。这本书重在破解秦史中的四个案子：秦始皇的生父是谁？秦始皇与弟弟的关系如何？秦始皇的表叔是谁，起了什么作用？秦始皇的后宫如何，谁是皇后？通过破这几个案子深化了我对秦史的了解，分析细致入微，且极有道理，令人信服，读起来特有趣。

11.《职业女性》

写民国时期妇女的工作与生活。从中看出妇女要真正与男人平等、从事有尊严的工作、过幸福生活是一个相当长的历史过程。原作是博士论文，资料丰富，论述详尽，甚为严肃，尽管出版时作了修改，但读来仍缺乏趣味。

12.《再看民国人:从张爱玲到杜》

写民国各类人物，有文人、学者、武人，也有不同的社会名流。大陆学者同类书也读了不少，但觉得都不如这本台湾学者写的。首先是包括的人多，有许多闻其名而不了解其人，如张道藩、黎烈文，有的连名也没听说过，如高伯雨、李组绅，有的知其名知其事，但又加了不知的事，如张大千、吴稚晖。其次，态度客观，不似大陆一味讲负面，如张道藩。最后文字极为通畅，读之甚舒服。我的总体感觉，台湾学者写的东西优于大陆的。台湾学者更注意认真做学问，大陆学者在市场经济大潮中有点浮。

13.《声音与声音》

浦薛凤原为清华大学教授，后进入政界，在民国时活跃于政学两界。他写的这本回忆文章介绍了政学两界名人的点滴事情，以与他交往的人与事为主，且政界人士多于学界人士。这不是他的回忆录，且多在晚年写的，内容比我期望的少了一些，有点遗憾。

14.《历史巨人旁边:施蛰存回忆录》

回忆录也是历史，比一般历史着作更细致，也许更真实。师哲早年参加革命，长期在苏联工作，回国后担任毛主席、周总理的俄文翻译，把这段经历写出来就是历史。他的回忆录纠正了许多错误，如斯大林并没有建议国共南北分治等。尽管这本书长了一点，近五百页，五十二万字，但还值得一看。

15.《那些人和事:一位资深记者的高水平采访》

可以作为记别人的回忆录，而这些人也有一定历史意义，如纪登奎、张玉凤、吴仪、黄帅等，为我们了解共和国的历史提供了真实的细节。

另一类是学术书籍，有些不是严肃的学术著作，但对提高认识、扩大知识面极为有益。

16.“猿形:从猩猩看人类的力量、暴力、爱和性”

人是从动物进化而来的，兽性就是人性的来源。作者是动物行为学家，通过观察研究与人类血缘关系最近的黑猩猩和巴诺布猿，说明人性中有竞争、暴力、权力欲的一面，也有合作、和平、利他的一面。这种人性决定了人的行为。这本书严肃而认真，所得出的结论对我们认识人的各种行为，以及如何利用人善良的一面甚有启发。这是我这个月读的最好的书。

17.《洞穴之谜》

这本书在法学界极为重要。写一个假设的案子：六位被困在洞穴中的人，为了生存杀了一个人吃，他们获救后，这几个人能否以杀人罪判刑。先是富勒写的五个法官的判刑依据，以后又有萨伯写的九位法官的判刑依据。他们不一致的观点说明了法律、道德、正义之间的矛盾。这的确是法律实施中的问题，恐怕永远难以达成一致。

18.《噪音时代:中国社会精英图谱》

任何一个社会都是精英统治，无论是专制社会还是民主社会。因此，一个社会精英的形成与表现对社会至关重要。本书重在分析我们这个时代的精英阶层。精英应该包括企业精英、政治精英与文化精英。本书写的内容还是在企业精英上，其他涉猎不多。这本书有局限，但可以作为从事这一研究的良好开端。

19.《汤姆斯河：一个美国“癌症村”的故事》

2014年获得普利策奖的纪实文学写道，一家化工企业污染了一个小镇，导致当地儿童癌症激增，当地居民花费大量时间和金钱捍卫自己的权利。污染很容易，但维护权利和消除污染的成本极高。这个案子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这本书用纪实的手法写成，详细曲折，读来感人肺腑，给人启发。

20.《少数派行为:为什么主流不再受市场喜爱》

此书其实属于营销学，讲企业的市场定位，即为谁服务，强调要为小众服务。书中用了大量案例，读来颇轻松。但对我们也有启发：读书人写书也要明白让什么人读。书与商品一样写成“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就没市场了。

最后一类完全是休闲类的书，给连续阅读增加了一点放松和休闲。在我看来，文学书籍、小说和散文都属于这一类。月读的一些散文相当不错。

21-22.《在书中停留片刻》和《卡夫卡墓碑上的雨滴》，都属于中信出版集团《醉醒客》

一群气味相投的中年人在一起读书，饮酒，并出了这套书。前一本书讲读书的一些体会感悟，与学者的交往，也有一些书评。后一本写在国外旅游时探访名人故居的一些感悟。这两本书写得极好，文字轻松流畅，又有内容，如梵高兄弟的事，我知之并不多。他们比我年轻得多，读他们的文章常有自愧不如、老之将至的感觉。我爱读年轻人的文章，也希望从他们身上吸收青春的活力。

23.《川菜肉菇菜的语言水平》

作者是语言学家，她的随笔就是以语言为中心。语言学是很枯燥的，但她用日常生活中的事来介绍语言学知识，让人耳目一新又读之有趣。作者文字水平也极高，写得轻松流畅，据说网上粉丝不少。这本书加了一个硬包装盒，毫无用处，买来即丢。也许是为了把价格炒上去吧，薄薄一本书居然要三十九元！书开印就十万册，收入并不少，商务又是大社，并不缺钱，没必要玩这一招。

24.京都古书店景观

也是极好的一本散文。写京都众多的书店及那些以文化为业的人。我去过日本，最喜欢京都，那种文化气氛，那种平静祥和的生活让我流连忘返。可惜书中写的许多书店都没去过，因为自己不懂日文，也不想买书，只闲逛了一两家，感受气氛而已。读了此书，对京都的文化更有感触。文字亦好，看来作者也是爱书人。

25.《宋的终结》

极有特色的一本小说，以采访各种人的方式写一个人的传记，写法上有新意。写了一个清官的一生，也反映了社会现实——当清官不易。

26.《007》

这本小说是电影《皇家赌场》的原版，写007出道。小说不如电影看起来刺激紧张。但作为休闲读起来很容易。

27.《连环套》

这本书属于希区柯克的悬疑小说，包括十三个短篇故事，其中大部分都写得很好。悬疑不算太多，但小说还是挺幽默有趣的。64页的版本装在你的口袋里，你可以随时阅读。很开心。

这个月我推荐《猿形毕露》《百年斯文》和《重看民国人物》。这几本书值得反复看，有趣而富有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