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分治计划 用一手影像资料还原漫长的东京审判

1946年，上海锦江饭店，当时中国代表团就在这里集合，前往日本东京。他们没有想到，他们将要参与的这场审判，竟然耗时2年零10个月。

本次庭审中，部分内容仍存在争议。为什么日本的细菌战没有试过？为什么皇帝没有坐在审判席上？为什么印度法官帕尔写了一篇反对所有日本战犯无罪的文章？为什么原本是历史惩罚罪犯、铭记罪行的东京审判，在现实中逐渐被遗忘？

由上海广播电视台外语中心制作的2集纪录片《东京审判》寻访了东京审判当事人和研究学者，并搜集了大量文字、影视资料，还原了这场漫长的审判。

该片于9月1日至2日每天20:00在外语频道首播，东方卫视两集于9月5日23:00连续播出，第一财经频道于9月3日、4日14:30播出。

时隔70年，东京审判仍未尘埃落定

对于东京审判，绝大部分观众印象深刻的是高群书导演的同名电影《东京审判》，在记者专访纪录片《东京审判》制片人陈冰时，她认为，“电影毕竟还是要进行艺术化的创作，表现出的民族主义的情绪较浓，例如溥仪在法庭上的表现。我们则是去寻找真实的影像资料，相对来说，纪录片是更加冷静客观的一种表达。”

陈冰说，为了获得第一手档案，节目组前往美国国会图书馆、国家档案馆、乔治·华盛顿大学、东亚图书馆等地收集了大量东京审判档案。在美国档案馆所记录的700多卷《东京审判》中，导演精心挑选了100卷与中国有关的内容，其中不少转载材料在国内首次公开，如民族企业家佟守民出庭作证、“末代皇帝”溥仪出庭作证、中国检察官向哲坤的音频图片等。整个“东京审判”视频在网上点击量超过140万，溥仪出庭演讲的画面点击量超过90万。

值得一提的是，日本前首相鸠山由纪夫也接受了专访，鸠山由纪夫曾参观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在纪念馆和平公园种下了和平树，他在采访中谈到，那时很多人的生命，特别是平民的生命被夺走了，这是事实。而当时的媒体，诸如《朝日新闻》，对于“百人斩”这样的杀人竞赛报道，其实是在赞美这种行为，“当时不仅仅是军队，媒体、日本国民，对南京大屠杀这件事的态度，都其实是在鼓励这种行为。决不能当做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如果真有这样的想法，请务必要去南京大屠杀纪念馆看看。”

东京审判的历史照片

天皇是否该坐上审判席？

日本天皇自称是天帝的后裔。战后，将数千名日本士兵送上战场的裕仁天皇没有出现在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的审判席上。对此，美国表示，日本天皇没有受到审判的最重要原因之一是，根据他们的调查，天皇无权影响军方。

然而在东京审判前，日本皇宫内职员寺崎英成记录了裕仁天皇的谈话，这份谈话后来被意外发现，保留了下来。上海交大东京审判研究中心主任程兆奇在采访中说，“今天来看，它是唯一的一个证明，是昭和天皇自己的，我们说是不打自招。他的这份谈话后来出版了，叫《昭和天皇独白录》。从这个材料看，从战争开始一直到战争结束，整个战争中的重大事情，昭和天皇都是介入的，而且几乎所有的事情，没有一件是违背他的意思的。”

持同样观点的还有日本一桥大学社会学教授于吉田。“我也认为皇帝其实有很大的权力。在做出正式决定之前，通过“打内线”确认皇帝的意图。然后，总理和军方代表也做出了决定。在正式场合，如御前会议，皇帝很少说“不”，但在此之前，教官会在决策过程中确认皇帝的意图。所以应该说，皇帝其实掌握着很大的权力。”

陈冰说，“其实，日本天皇未受审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美国要防止日本对其持久的敌对态度。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不久，美国战时情报局局长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说，如果攻击天皇，只会激起日本人的敌忾心。麦克阿瑟给艾森豪威尔的长信中也强调了这一点。”

东条氏·秀树受到了审判

印度法官帕尔主张日本甲级战犯全员无罪

70年后，“欧洲犹太人大屠杀纪念馆”醒目地矗立在柏林市中心。然而，在东京靖国神社的显著位置，矗立着在东京受审的印度法官拉达·比诺德·帕尔的雕像。陈冰说:“可能大多数中国人都不知道帕尔法官到底是谁。这也是拍这部纪录片的目的之一，让更多的中国人知道真相。”

东京审判最终对28名日本甲级战犯定罪量刑。但在11名法官分别提交判决书后，实际上形成了多数派和少数派意见书。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印度法官帕尔。他写了数十万字异议书，认定日本甲级战犯全员无罪。这份异议书也成为当今一些日本右翼人士为战争辩护的工具。为此，导演组专程前往日本，采访了着名南亚研究学者、帕尔研究专家中里成章教授。2010年，他出版了《印度民族主义与东京审判——帕尔法官》一书。

帕尔1886年出生于印度的孟加拉国，该国在18世纪中叶成为英国殖民地。在上大学时，帕尔目睹了反对英国分割孟加拉国的运动。二战前后，印度民族意识活跃，强烈要求摆脱英国殖民统治。二战期间，日本积极支持印度独立运动，大肆宣扬反对英国殖民统治，口号是“亚洲就是亚洲人的亚洲”。帕尔法官有独特的民族主义思想。可以说，他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自己的结论:所有被告都是无辜的。

东京大学名誉教授中里成章在片中表示，“东京审判和纽伦堡审判都意义重大，而帕尔不承认这两场审判的意义。这关系到我们应该如何看待20世纪发生的事。帕尔的看法是，侵略战争的存在是合理的，因为发起战争属于国家主权，如果有需要，国家就可以发起战争。而现代社会中，以国家主权为由为所欲为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维护人权也成为了世界常识。”

主张所有日本甲级战犯无罪的印度法官帕尔

“如果这不是战争还有什么是战争”

“我们在电影中主要强调了中国的这一部分。当然，我们也谈到了为审判而努力被铭记的中国人，比如梅兰、向哲坤、童寿民。”陈冰说。

法官梅汝璈的日记为后人还原了很多那段历史的真实情况和有趣细节。他在日记里记录了刚抵达东京后的一段往事：时任国民政府教育次长的顾毓秀，将一把宝剑赠与他，并说道：“你代表四万万五千万中国人民和千百万死难同胞，到这侵略国的首都来惩罚元凶祸首。天下之壮烈事以此为最。”梅汝璈回答：“戏文里有尚方宝剑，先斩后奏，可现在是法治时代，必须先审后奏。否则我真要先斩他几个，方雪我心头之恨！”

关于中日关系，辩护证据主要提出了“兄弟联盟论”，即中日关系是兄弟之间的关系，日本出兵中国是因为弟弟不听话，然后弟弟出于深爱打了弟弟一巴掌。"

对此，出任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中国检察官的向哲濬当时在法庭上说：“我们精通法律的辩方律师说，中国和日本之间不存在战争，因为日本从未向中国宣战。当然，这是一个关于战争正确定义的问题。日本向全中国出兵，杀死了数以百万计的中国士兵，还有儿童、妇女和无助的平民。这些都是手无寸铁的非战斗人员。我认为那些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实。如果这不是战争，我想问还有什么是战争。”

摄制组联系了向哲坤的后人向龙湾，在美国国家档案馆找到了向哲坤的庭审发言和相关庭审记录。影片中有很多有趣的细节，比如中国人对土飞健二的恐惧，这些都可以在他自己组织发行的刊物中找到。在1934年的一篇报道中，是这样写的:“在中国南方，一提到土肥源垦吉和半元正世郎，就变得苍白无力。”这时，为他辩护的美国律师说:“这与本案无关，是关于老虎的。”中国检察集团首席顾问倪于正告诉他，这个成语“吓得面无人色”是什么意思。全场哄堂大笑，辩护律师愤然离去。

在美国国家档案馆，导演组还发现了一段不到3分钟的珍贵影像，影像中的证人是上海浦东电气公司经理童受民。在东京审判期间，作为上海企业界的唯一证人，童受民赴日出庭作证。陈冰告诉记者，因为录影质量与年代久远的原因，现在只能听到这段当庭证言的只言片语。由于取证困难，再加上当时中国缺乏法律意识，中国证人的证词经常空洞无力，没有具体针对性。陈冰说，“根据《庭审记录》，童受民共回答法庭质询47次，用事实与数据，精准描述了日本对上海电力企业的残暴掠夺。因此在中国派出的10名企业证人中，只有他的证词被法庭采纳。而且他是用很流利的英文回答。”

谈及拍这部纪录片的初衷，陈冰说:“东京审判是奠定战后格局的历史事件，但很多普通观众并不知道它的意义，国内媒体报道也很少。因此，我们希望通过第一手资料更客观真实地呈现这段历史，让更多的中国人了解它。此外，它可以呼应现实。今年3月，安倍在议会公开表示，他不知道《波茨坦宣言》发生了什么。他还认为东京审判不是公正的审判。所以我们希望拍这部电影，在日本和美国发行，用这部电影做更多的交流和沟通。”

制作组在东京采访鸠山由纪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