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小子 陈丹青：全世界的写实人物画都已没落 而刘小东还很强悍

“我没想到这还成了一个事儿啦，两个大人物帮我说这书。”7月30日，画家刘小东面对北京三联书店黑压压的人群调侃道。

这是刘晓东新书《一厘米》的发布现场，画家陈丹青、编剧史航出席。陈丹青说，刘小东是在世的写实人物最好的画家。

在新书《一厘米》的发布现场，右下角的三个人是左起的史航、刘晓东、陈丹青。

1993年，刘晓东和陈丹青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1993年，陈丹青在机场迎接刘晓东。

陈丹青：我喜欢他生猛，非常生猛

陈丹青与刘小东于1990年正式交换意见。

当时，陈丹青在美国一家书店看到《美术杂志》扉页上一幅刘小东的画，晚上回去就给刘小东写信。“我一辈子只有两次这样的经验，我见到这个人的一件作品，而且是这个人最初冒出来的作品，然后就认定这个人是天才，就跟这个人做一辈子朋友，一次就是刘小东。”

早前，陈丹青教18岁的刘晓东如何写生。过了几十年，陈丹青想不起来了。刘小东记得，在中央美术学院附中的最后一年，陈丹青背着一个黄色的书包，是一个英俊高大的年轻人。

彼时陈丹青已经暴得大名，他的信让刘小东也很快为美术圈的人熟知。刘小东认为，除了写信提携，二人在脉络上也有传承。

作为画家和中央美术学院的校友，他们的人生经历大不相同。上海人陈丹青16岁下乡插队认真画画，辽宁人刘晓东21岁考入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陈丹青25岁考入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刘晓东25岁转入中央美术学院附中当老师；27岁的陈丹青画了《藏群画》，27岁的刘晓东举办了自己的第一个个展；47岁的陈丹青，曾就职于清华大学。51岁至今，刘晓东在中央美术学院任教；51岁的陈丹青辞去了清华的教职，他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作品不学术。

相隔25后，两位同窗因为刘小东的新书《一公分》坐在了一次。

“小董和我，刚开始，我长一点，还是个大哥哥。到了90年代中后期，特别是新世纪，我看到他的画已经远远落后了。我可以很有信心地说，全世界，画人物都那么好，那么厉害，我看不出还有谁活着。我喜欢他很有活力。在写实人物油画上，不知道刘小东能否在当今世界同类画家中找到对手。他远远超越了弗洛伊德和艾瑞克·费舍尔。一部分是因为小董的强烈特点，一部分是因为世界各地的写实人物画已经没落了。”陈丹青对刘晓东的大方恭维。

刘晓东绘画《田园牧歌》

创作上没有时差的人

“我最佩服小董的是，他是我认识的为数不多的能无国界创作的画家。”陈丹青在现场说道。

2004年，刘小东开始进行户外写生，先后游走于金门、奉节、青海、泰国、意大利、美国、古巴、巴勒斯坦、以色列、印尼、南非等地，画下大量作品，也用日记的形式记录下行走过程中的时代变迁，三峡、汶川、奥运等重大事件都通过画家的独特视角在日记中得到表现，这些事件中的无名者，也如同刘小东画作里那些平凡面孔一样被如实记录。

陈丹青介绍，刘晓东的绘画创作不受国界限制。无论刘晓东走到哪里，他都不会去采风、画风景或者像旅行一样画画。

“他到任何一个地方，找到他要画的对象，就完全投入。差不多像一个疯子一样。”陈丹青指出；“在座画过画就知道，倘若要画你们这一堆人，他这儿要弄一个架子，要画好几天，甚至一个月。而且这个地方他从来没有去过，而且他的周期差不多就是一个月，之后他就会带来一两幅非常完整的大尺寸的画。”

东奔西跑了十年，刘小东已经习惯了，说面对面画画没有民族性的概念。“把一个画家搬到任何地方，都是画家与客观对象的关系。结束了，因为画画是一件很忙的事情，你的笔跟不上你用眼睛看到的东西。所以你一直在追，有时候追太阳，有时候追人的表情等等。”

刘小东表示，最难追的就是这些瞬间的变化、这个时间，所以在它面前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这好像是阿拉伯人，这是美国人，只是说去之前会知道去哪一个国家，对那个国家大概的宗教有所了解一点，别冒犯人家。

“我的经验是，对合作的人要有礼貌。最好找当地人帮你摆平各种关系。有时候你在街上搭棚子，或者在别人家里画画，需要一个中间人来操作，说服对方。穷国容易说服，给钱就行。金钱在富裕的国家是无用的。你必须从一个角度说服他，他会免费为你做模特，他会向你敞开他的生活。我说服不了他，对不起，他不理你。所以这个“钱”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有用。对有些人来说，你画完他就给他钱，他觉得丢脸。”这些经验都是从互相打交道中总结出来的。

在所有项目中，两个地方的创作经历给刘小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古巴在国外，辽宁金城是中国的故乡。“这两个地方的比较也很有意思。古巴很穷，有很多社会主义制度和记忆。他们非常奔放，与我们汉人完全不同。虽然穷，但唱歌跳舞。”

“在古巴，永远在放两段音乐，家家窗户没有玻璃，每一家上演着公开的戏剧，经常家里的床都不够一家人住，睡在地上。”这些都是在刘小东画里画外可以看到的情形。

“刘小东选一个地球上任何地方都可以画的，没问题。新时代，会有像刘小东这样的人，不带偏见地看待任何一个绘画对象。这是我见过的难得的天赋和个性。”陈丹青总结了一下。

王小帅执导、刘晓东主演的电影《冬春天》

家乡男孩剧照

人生与画布一样，都有一公分的距离

“写书的原因是，前期画画，白天画画，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晚上很无聊。所以晚上睡觉前写一点，写多了睡不着，每天写一个小时左右。我不能用电脑，因为我出去的时候纸有限。我在过去的十年里写过这样一件小事。”刘晓东介绍了新书《一厘米》的由来。

事实上，也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理解画家出书的缘由，刘小东在书中写道：“别人仅仅把我当成具象画家，其实，在我写生的过程中有日记，有电影，它们和绘画一样都是艺术痕迹。艺术是有限制的，在这段被限制的时间内，一切皆为艺术。”

《一厘米》收录了刘小东近十年的绘画日记，从《十八罗汉》开始，到《南飞》结束。在书中，刘小东记录了金门海边无名酒馆的黑社会，也记录了三峡库区拆迁中意外死亡的农民工。这些文字真实地反映了画家的创作过程和心理状态。

“我把一点点发生的事情一点点的记录下来，然后发一点感想，写一场梦之类，大概就是这样一个过程。”刘小东在现场分享说。

在序言中，刘小东写道:2013年，我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间徘徊，画了一批画，每幅画都是由两张画布组成，中间有一厘米的距离，寓意着巴以关系没有愈合。生活中并非如此。人与人之间，人与社会之间，人与自己的理想之间，总有一些距离。我们总是用一生来弥补这些距离。姑且称这本书为“一厘米”。希望这一厘米的距离能给我们更多的猜测和努力，丰富这短暂虚幻的人生。

“别人问我怎么看这本书，我说就是流水账。正如罗大佑说，光阴带走流水的故事。画画时光靠什么留住？靠这本书留住。”编剧史航介绍，这个流水账留住了很多珍贵的东西。在看书的过程中他特别羡慕刘小东。

“你在书中描述的梦比我们写的梦要强烈得多。你细致而真实，因为你是一个画家，立刻扫描了图片。你的描述让我觉得特别完整。”史航在现场对刘小东说:“画画是一件孤独的事情，但是你搞了一个排场，让一堆人围着你忙。有时候你在画画，旁边是k歌，有时候你在画画，王小帅在给你拍照。画画本来是一个孤独的职业，你让自己的生活不那么孤独，特别羡慕。”

当有人问刘小东为什么要在镜头面前画画，陈丹青说，“这小子以前还想考北影呢。”

刘晓东确实演过电影。他主演的电影《冬春之日》被BBC评为电影史上的百部经典，而他在家乡拍摄的纪录片《故乡的男孩》则获得了第48届金马奖最佳纪录片。

刘晓东自画像

一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