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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小强 和海淀六小强教师聊天,我看到了“鸡娃派”从不说的另一面

2022-02-24 19:44化妆

本文转载自“鱼鹰有宝宝”

这个春节我最有收获的事,就是停下工作,离开孩子,独自去见了很多久未谋面的朋友,坐在一起,聊了长长的天。

这样平常的小事,我竟然很久没做过了。

北京太大,朋友们住得太远,见一面常常要一个小时的交通。

大家都忙,约起来更加不易。

孩子出生后,我的时间越来越与孩子深度捆绑。

先生996,一周仅有一天休息,又让我不忍在星期天抛下他出门。

还有一个深层原因是:我们已经太习惯于网上交流,渐渐忘记了“见面”的必要。

但这一次,当我走出自己日渐成为“闭环”的私人生活,走出长期被“朋友圈”滤镜改造过的虚拟关系,穿越城市和朋友们坐到一起,面对面,才更加坚信人与人之间真实联结的不可替代性。

今天要记录的,就是和一位在海淀六小强高中当了十几年老师的朋友的聊天。

她说的很多话都让我有不小的惊讶,揭开了那些甚嚣尘上的“鸡娃”信息下,被忽视、遮蔽的“盲区”。

以下我试着用她的第一人称来做记录。

配图依然来自我喜欢的剧集《我的天才女友》。

朋友口述,鱼鹰回忆、整理

01

我带的每一届学生,几乎都有出现心理问题、患上抑郁症的。

在我心理能量足的时候,我很愿意帮助他们,给他们一些情感支撑。有些孩子毕业后也一直和我保持联系。

我观察什么样的孩子出现心理危机的概率更高呢?

有些家长在自己工作领域出人头地,理所当然觉得孩子也应该从小就出人头地。抑郁的很多是这样家庭的孩子。

这些孩子经常跟我说的一句话是:我觉得我永远比不上我爸妈。

孩子和父母的关系,怎么就变成了一直在跟爸爸妈妈比较呢?你是你自己,你为什么要去比你爸爸、妈妈厉害?你跟同龄人比较就好了啊。

这些孩子没办法把父母当作单纯的父母去依恋。

父母有时候并不是语言上表达了对他们的什么期待,而是他们的行为——

他们可能回到家也没有在做父母,还是在做“精英”,延续着工作的状态,用管理工作的方式来对待孩子,每一步都规划得很精确,不允许自己显露出缺陷和脆弱。

这时候你一个眼神就让孩子觉得:我不能差,不可以做不好。

父母每一步路都给你铺好了,对孩子本身就是一种压力。他们知道这意味着父母对他们有什么样的预期,当自己达不到,就在心里否定了自己。

02

经常有朋友转发一些写海淀父母怎么疯狂鸡娃的文章、攻略给我,问我说:你们海淀都这样吗?

我总是跟他们说,不要去相信这些东西,少看,更不要学那些疯狂的父母。

有些虽然毕业于TOP名校,却极度缺乏人文素养的父母,我觉得跟疯了一样,把孩子的日程排得特别满,认为所有事情都跟解数学题一样可以按公式、按程序来——这样是害了孩子,他根本意识不到孩子丧失了什么。

现在这些重点中学的选拔机制,本身是单一、畸形的。主要还是看数学。而很多数学培训机构,教的都是一些被总结好的模型、解题拿分的套路,其实和鼓励思考、探索的教育理念相违背。

我一个清华的朋友就因为看了孩子数学培训班讲的那些东西,气得移民了。

提前学有什么意义呢?但就因为有些人疯狂超前,又有机构助推,弄得所有人都被裹挟。

老师也很苦恼。老师想要按教学大纲的进度来,但是很多孩子在课外班提前学了,上课你再讲,一半孩子不听。这时候站在讲台上的人是很难受的,挫败感很强。

你让老师怎么办呢?按照原先的进度来,还是快速略过,讲新的内容?左右为难。

我能理解家长被裹挟着做的一些从众的选择。我孩子三年级以后,我也给报了数学课外班,最基础的班型,不跨级,不跨难度。

我觉得在这个时代,我们可能很难完全超脱于这个东西,就做一个“普通”的父母、做一些“普通”的选择就好。

既然数学在升学时这么重要,那也不用去逃避,但不要对结果有太高的预期。家长更应该避免像选拔机制那样把孩子的数理思维能力当作评判他的标准。

按照孩子的实际水平,选择一个和他能力相匹配的班上上,一定不要疯狂加码,不要左右摇摆。

最糟糕的是那种,今天看到别人家孩子在学什么,去报一个,明天又觉得另一个好,又报,同一个科目让孩子上一大堆课外班,这是在折腾孩子,把孩子学傻了。

每次看到有些家长言之凿凿传授经验,自己家怎么怎么做,孩子就考上了六小强,我都想说:你这只是单一样本,凭什么肯定是你家长的哪个行为决定了最后的结果?

这个孩子考上了,起决定性作用的可能就是他的智商。没有哪个孩子本身智力达不到,靠上一堆补习班能考进来的。

03

六小强学校一个年级有多少学生?单一个学校就可能上千。

但每次高考,人们只谈论有多少人考上了北大清华。其他孩子呢?有没有人想过他们?

即便在六小强,也不是每个孩子都是学霸,甚至你不能说“大部分”都是学霸。

有“校额到校”的学生,还有直升的学生,其实好的、一般的、成绩比较差的都有。

只看到有多少学生考上了清北,只看到最前面10%的人,其他90%呢?

家长的预期如果是对照顶尖那一百个人来的,肯定会失衡。

像你,人大毕业,你先生清华毕业,如果你们的孩子将来考起的是北方工业大学,你接不接受?

从现实的情况来说,这样的概率其实很高。即便在六小强的中学也是这样。

我观察我们教师的子女,最后从升学上,也是两极的。有特别好的,很多也非常一般。

一些家长恨不得去考教师证,自己在家教孩子,或者以为学校老师更方便在家“鸡娃”——其实,同时做妈妈和老师不是什么好事,教别人的孩子和教自己的孩子也不是一回事。

当老师容易有一个问题:不由自主地拿自己的孩子跟自己最好的学生比较,对孩子太苛刻了。

每一个孩子都是不同的个体。我们对孩子的接纳度,究竟有多少?也许还远远不及我们的父母。

你说我们那时候,如果考不上大学,要去打工,我们的父母会接纳我们吗?一样会的。现在扪心自问,我们可以接受吗?

这些年看到那些抑郁的学生,我对孩子未来最大的期望越来越变成:身心健康。

这是最最重要的。

一个孩子身心健康,相信自己,也懂得如何与别人相处;有好奇心,有良好的阅读习惯、学习习惯;知道怎么安排自己的生活——这样的孩子到了社会上,怎么都不会差。

鱼鹰写在最后

很多家长可能和我一样,读过青少年抑郁症逐年增多的报道,也看过很多数据,但总觉得离自己很远,就算有,也不可能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

高中老师却比我们更直接地面对,有更多具体的感受和冲击。

就在春节前,一位从博客时代起就相识、年长我一些的朋友,很偶然地告诉我,她的孩子确诊了抑郁症,在服药治疗,停学休养,她也在和孩子一起看心理医生,做家庭系统的治疗和调整。

要说我不惊讶,那是假的。

这位朋友的孩子,十来岁时写的文章已经让我惊艳,我还曾想过找她取经。

我们通了电话,谈到疫情期间长久的居家幽闭、线上学习带来的心理冲击,还有社交媒体时代,孩子不断遭受的被滤镜改造过的“同伴压力”,都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

朋友提到孩子的顽强自救:主动几次跟父母提出要看心理医生。

“而我们做父母的,现在想来真是无知,一开始觉得只是学校要开学了,作业做不完,小事啊,开导开导就过去了。一直到他第二次提出要看心理医生,我们才意识到严重性,马上去预约医生。“

“上海好的心理医生、心理咨询师,现在都很难约到,要等很久。

但好的专业人士,真的很有帮助。我第一次带孩子去做心理咨询时,受到了很大震动,目睹心理医生跟孩子的谈话,才恍然明白真正充满接纳的交谈是什么样的,她对孩子的那种理解,令人感动,也令人惭愧。

我想,如果我们早一点带孩子去,也许就不用吃药了。”

写这篇文章时,我才想起在B站看到过一个谈青少年抑郁问题的短片,拍摄者是三个人大附中的00后,片名叫《灯火之下》。

英文名更有意味:Under the Brilliance,可以翻译成“被辉煌、才华所遮蔽的”。

片子借一个患抑郁症的高中女孩纯子之口,表达抑郁患者的心声,深入到她真实的状态、遭遇的误解,以及治疗与反复的过程。

短片的三位主创,还做了一系列调查研究:走访抑郁症患者、咨询心理专家、发放问卷、分析数据。

在署名为“严慌慌”的一篇对三位00后主创的采访里,短片拍摄小队长石宗华说:“因为我周围确诊精神疾病的朋友还挺多的,加上我从小住在北大六院附近,那是全北京最好的精神病院,我就对这个话题就比较敏感。”

当然,未必是六小强的孩子抑郁的就更多,也很可能是,一线城市的家长“对这类精神疾病的了解更多,孩子的就诊率也较高“。

而很多其他地区的家长,由于对“抑郁症”了解的匮乏、不理解,导致孩子延迟就诊,直到出现自杀倾向时才意识到严重性。

如今的教育内卷,浮躁偏执、被算法绑架、捆绑人们的注意力来交换金钱的社交媒体环境,对孩子的身心健康真是个挑战。

我们这些父母,最重要的责任是——用温暖、包容、不匮乏爱与联结的家庭,给孩子提供缓冲。

▼鱼鹰有宝宝

thousand_and_one

我是鱼鹰,坐标北京,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十数年资深新闻人。创办过儿童杂志《故事飞船》,现在以读童书、研究童书为业。

我为你甄选童书,分享阅读、美育、早教资源,更愿你对家、对爱、对有孩子后的生活多一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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