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迷宫 《心迷宫》值得一看 但不必捧得过高

《心灵迷宫》是一部经过电影节一路口碑发酵的电影。进电影院的时候打《蚁人》《小王子》，影响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过，毕竟口碑第一，不仅在院线上，也值得一谈。

影片被提及最多，也带给人最大惊喜的部分在于它的多线环形叙事，以及将洋气的多线叙事环形结构和土到掉渣的中国农村种种真相做了巧妙融合与关联。

这是一个关于一具尸体的故事，但它不是寻找凶手，而是寻找尸体的主人。在这具尸体出现的农村，并不是完全偏僻封闭，也没有真正致富。新旧生活状态交替，人们的观念也是基于传统保守主义和新潮时尚的冲击。它是当今农村的典型缩影。村里，想脱离父权制控制的年轻人在一次争执中不小心杀死了同村的流氓，被迫逃亡；一个被家庭暴力摧残的留守妇女，一边与爱人合谋杀害丈夫，一边与另一个爱慕者的残酷宠爱作斗争；而行为刚正严明自律的老村长，却在护犊的深情中埋下了一个难以洗刷的污点。每个人都隐藏着自己的烦恼，每一个烦恼都是无法言说的，虽然故事一步一步往前走，但烦恼都被埋进了深渊。

导演自己也是颇为得意的，至少目前看过电影的人，都还觉得，这是个有意思的文艺片，你看，它是个文艺片，但一般文艺片总被冠以深刻或感人的赞誉，少有人会说，一部文艺片有趣。

有评论把《心迷宫》的意义提升到了拓展国产电影新类型的高度，真的是对这部电影的“致敬”。多线叙事是很多导演因为低成本电影的限制而喜欢思考的一种技巧。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图因处女作《爱是个婊子》的三段叙事而成名，《宁浩》中“疯狂”系列的多线叙事技巧也受到好评。《心灵迷宫》导演辛玉坤崇拜的科恩兄弟，也是在多线叙事电影中将黑色犯罪元素发挥到极致的大神。相比之下，第一次执导这部电影的辛玉坤，在多线叙事技巧上似乎不够灵动。

事实上，《心迷宫》颇受称道的一点是，除了有一个花哨的故事结构，其故事的内核更是将本土文化和社会性融入其中。这一点从影片原本的片名“殡棺”也可见端倪。然而同是取材自新闻事件，“心迷宫”的犯罪元素显得“和谐”有余而锋利不足。而偏偏形式给它套了个华丽的壳，总让人期待出鞘的会是把锋利的刀子。

从社会事实或新闻事件来看，不乏导演这样做，而且这些事件都涵盖了犯罪元素，总是容易成为导演们的灵感来源:《冰血风暴》是根据科恩偶然看到的一则新闻改编而成，并被科恩改编成了一部被主流认可的震撼作品。辛玉坤也听制作人讲过家乡的真实新闻事件，于是写了这样一个“一棺三家”的剧本。

但同样沉重的黑色元素，相比科恩，忻钰坤的表现力还是弱了不少。科恩电影中的“血、性、暴力”元素是其不变的黑色主题，创作者以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在幽默的调侃中基于温情关怀，他们的人物游走在“血、性、暴力”事件周围，因为偶然卷入其中，越是挣扎越是失控。

辛玉坤似乎也继承了他的偶像。电影中主要人物芳香扑鼻的场景仿佛凝视着观众，观众置身于上帝的视角之下，可以看作是命运主题的升华，一种讽刺的温情。但是电影中的黑色元素呢？“性”是青年男女不被承认的“暗恋”，是活着的寡妇的“出轨”，而“血”和“暴力”的元素则演变为过失杀人，没有形成善恶二元对立。虽然每个人都埋着不为人知的“心事”，但这并不构成黑色电影中强烈的主题冲突。引导观众的无非是棺材主人的问题，而不是让人不寒而栗的谜团。也许是因为大环境和导演的纪录片风格倾向。黑色电影应该有的所谓犯罪元素不可避免地被大量中和。

另外，这把刀不锋利的原因是表现苍白，摄影和剪辑也不成熟。当然，170多万元的拍摄成本让所有的硬件问题看起来都情有可原，但至少不应该是摄影风格缺失的原因。科恩只花了80万美元就拍出了《简单的血》，但他完成了一部风格丰富的黑色作品。抛开科恩的演技不谈，当她拍到怀疑爱人复杂心情的脸时，半边脸深深沉浸在黑色阴影中；当雷伊看到他爱人的手枪出现在他被谋杀的丈夫身边时，一个向前的镜头聚焦在他苍白的脸上，观众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人物的紧张和恐慌。

而《心迷宫》中导演用翻来覆去的跳接镜头嫁接了村长儿子宗耀意外杀人后在树林的慌张神情、大壮被丽琴拒之门外的无奈神情等这些地方，频繁同技法的使用也难怪让人觉得多少有些学生实践风。手持摄影虽然降低了降头错误率，增加了纪实感，但单纯靠跳接和手持抖动营造的风格总让视觉上显得过于单调与故事的风格有所脱节。《心迷宫》后面故事真相大白，父子在山头棺材前对视以及白虎烧香离开缓缓上升的镜头是影片中为数不多的“有想法”的镜头，但总的来说影像风格问题可能会是《心迷宫》在市场中成为类型片有观众缘的一个大问题。

回到编剧本身，多线叙事的呈现也表现出一定的审美疲劳。不是没有荒诞和黑色幽默，而是没有通过故事来表达。演得好的多线叙事要么看起来连接不小心，要么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相互交错，一开始就会产生连锁反应。《心灵迷宫》中的“意外”是误杀白虎，但在叙事的这一部分，在前奏部分，介绍人物关系的镜头显得多余，节奏也显得拖沓，很久没有进入话题。

再来，将《心迷宫》与宁浩“疯狂”系列相比，《心迷宫》的幽默感也在观影快感上令人失望。

在《疯狂的石头》中，谢没能勾搭上一个女孩。相反，他被人踩了一下，把可乐从空扔了出去，砸到了鲍的挡风玻璃上。包洪诗下车巡逻后对着天空大喊，但车“无人驾驶”，正好撞上了冯海助理秦凤寿的宝马。这起撞车事故引起了正在询问“三贼”的交警的注意，还有“三贼”。故事中三条线交叉剪辑，巧合的安排营造出强烈的喜剧效果。不管故事的巧合是真是假，观众都会因为喜剧元素而轻松买单。

而《心迷宫》的巧合设置则是不免让人觉得牵强，最为滑稽的一幕是瘸子大解时接到村长打来电话意外摔下闲人坡，这样为了巧合而巧合的设置实在不够高明。如果要说巧合成立，要么有强烈的事实支撑，要么有喜剧和荒诞元素的注入，反复说科恩可能有些神烦，不过细想其电影中看似荒诞的表面却慢慢露出人物天性，富有强烈隐喻性的选择。显然，同样号称有黑色幽默的《心迷宫》在喜剧和荒诞元素上都显得有些乏善可陈了。

行文至此，发现自己对于影片的审视竟然如此苛求，而现实是它依然是我会向身边朋友推荐的电影，我会说，这依然是一部值得珍惜的能在院线里看到的硬朗奇巧也足够用心的片子。导演自有其稚拙，也明显得见无论创作上由于审查和经济条件所限的种种缩手缩脚。对于观众来说，看到这么个离经叛道又扎根泥土的故事已经比大多数看到开头就猜到结尾的故事来得惊喜得多了，只是一时间的舆论都一股脑将其推向“中国版《爱情是狗娘》”，或者“下一个宁浩”的风口上，不免期待还是要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