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克文中文演讲 陆克文TED演讲：用“人类梦”化解中美矛盾

主讲人：陆克文

话题:中美关系注定要发生冲突吗？

       时间：2015年3月

主持人:Ted大会

       

澳大利亚前总理陆克文在TED大会上发表演讲。

　　【编者按】

澳大利亚前总理陆克文在Ted大会上提出了“人类梦想”的概念。他希望中美能够形成一股合力，让整个世界走向共同繁荣。

       以下是陆克文演讲翻译，有删节：

大家好。我叫凯文。我来自澳大利亚。我是来帮忙的。

       今天，我要来讲一出“双城记”，其中一座城市叫华盛顿，另一座叫北京。因为这两个首都如何塑造他们的未来，以及美国和中国的未来，不仅影响两国本身，也以各种方式影响着我们所有人，或许是我们从未想过的方式：我们呼吸的空气、我们饮用的水、我们吃的鱼、海洋的质量、我们将来使用的语言、我们从事的工作、我们选择的政治体系都会受到影响。当然，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战争与和平。

你见过这个人吗？他是法国人。他的名字叫拿破仑。几百年前，他曾做过这样一个惊人的预言:“中国是一只沉睡的狮子，当她醒来时，世界会颤抖。”拿破仑犯了一些错误，但他的预测完全正确。因为中国今天不仅觉醒了，而且站了起来，大踏步前进。我们都面临的问题是:中国将走向何方？21世纪我们将如何应对这个巨人？

       当你看到这些数字时，它们将在很大程度上挑战你。这些数字预示着在未来十年，无论用那种指标衡量——购买力平价，市场汇率，中国将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中国已经是最大的贸易国家，已经是最大的出口国家，已经是全球第一的制造大国，也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碳排放国家，美国排第二。

如果中国真的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想象一下，它将是第一个非英语国家，非西方国家……成为国王乔治三世登基以来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如果你不认为这会影响世界未来的走向，那么我只能认为你一定是在抽什么东西，这并不代表你一定是科罗拉多人。

       简言之，今晚我们的要解决的问题是，我们要如何理解这一重大变化。我相信，这将是21世纪上半叶最重大变化。它将影响很多方面。它会影响到最核心的领域。它在悄悄发生，它在持续发生。在某种程度上，它以某种不被察觉的方式发生，因为我们最关心的是乌克兰局势，中东局势，ISIS，ISIL等恐怖组织动态，以及我们自己经济体的未来走向。这是一次缓慢而平静的革命。

重大变化也会带来重大挑战。主要挑战如下:这两个大国，中国——中王国和美国——在中文里是美丽的国家。想想看，这是100多年前中国给这个国家起的名字。这两个伟大的文明和这两个伟大的国家能为自己的国家和世界创造共同的未来吗？

       简而言之，我们是开创一个和平和共同繁荣的未来，还是面对战争与和平的重大挑战？我将花十五分钟时间谈论战争与和平，时间显然要比这个人写《战争与和平》少得多。

有人问我，你这个在澳大利亚农村长大的孩子，为什么对学习中文感兴趣？原因有二:第一，这是贝基，和我一起在澳大利亚农村长大的一头牛。看到这两只手了吗？它们不用于农活。我很早就发现我不适合在农场工作，中国可以安全地把我从澳大利亚农场的任何工作中解放出来。

       第二个原因，是我母亲。现场有谁真的听得进去你妈妈叫你做的事情吗？有谁真的去做妈妈吩咐的事情吗？我很少这样做。但是，有一天，我妈妈递给我一份报纸，报纸上的头条说——现在，重大变化发生了，变化就是，中国加入了联合国。那是1971年，我刚14岁。我妈妈给我看这则头条，她说：“你要看明白，你要学习，因为它会影响你的未来。”

所以作为一个优秀的历史专业，我觉得对我来说最有益的就是学习中文。学习中文最大的好处是你的中文老师会给你起一个新名字。他们给我起的中文名字是“凯文”。“可”在汉语中是克服和征服的意思，“文”是文学或艺术的意思，Kevin是经典征服者的意思。现场有凯文吗？从凯文到“经典征服者”，他瞬间变高了。这么多年来人们一直叫我凯文。你也叫凯文，对吗？你更喜欢被称为“经典征服者”吗？

       之后我加入了澳大利亚外交部，这是我引以为豪的事。但是自豪之前总会遇到挫折。我在北京的大使馆工作时，陪同大使去人民大会堂。他当时是第一次去人民大会堂，要我为他当翻译。我到了那里，中国的会议室是一个大的马蹄形，马蹄形前面是很重要的官员，马蹄形的末尾是职位较低的官员，例如像当时的我那样的小土拨鼠。然后大使用了这么一句不太优雅的话做开场白，他说中国和澳大利亚正处在空前亲密的关系之中。我心想，这听起来很不合时宜，很奇怪,我要改进一下。需要注意的是：千万别这么做。

当时觉得这句话应该更优雅更经典，就这样打磨了一下:澳中关系最近达到高潮。在会议室的另一端，有片刻的沉默。可以看到马蹄前的官员，脸色变得难看。马蹄后面的低级官员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想翻译的原句是:中澳之前空关系密切。但是我发现中国和澳大利亚正在享受一个美妙的高潮。从那以后，没有人请我翻译。然而，这篇短篇小说充满了智慧。无论你认为自己对这样一个有着5000年历史的文明古国有多了解，总会有新的东西让你去学习。

       如果要让中国和美国一起塑造未来，历史是我们面对的一大难题。图片上的这个人，不是中国人，也不是美国人，他是希腊人，他叫修昔底德。他写了《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他研究了雅典和斯巴达之后得出一个特别的结论：雅典的崛起及其在斯巴达引起的恐惧是战争不可避免的原因。这就是后人所说的修昔底德陷阱。

照片上的人既不是美国人，也不是希腊人。他是中国人。他的名字叫孙子，是《孙子兵法》的作者。下面是他的名言:“出其不意”。对于中国和美国来说，似乎不太好。

       这个人是美国人，他叫格雷厄姆•阿利森。他是位于波士顿的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的一名教师，他正在进行的一个研究项目是，新兴大国和既有强国之间不可避免的修昔底德陷阱是否也适用于未来的中美关系。这是一个核心问题。格雷厄姆已经研究了十六世纪以来的15个案例，将这些确立为先例，让我告诉你，15个案例里面有11个都以灾难性的战争而告终。

你可能会说:但是凯文，或者说“经典征服者”，这只是过去。现在我们生活在一个相互依存和全球化的世界，我们不会重复同样的错误。

       猜猜怎样？经济史学家告诉我们，人类历史上经济的一体化和全球化到达顶峰的时候是1914年，也就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发生前，这是对历史的深刻反思。所以我们要想想，中国在同美国打交道时，中国是如何考虑，如何感知，如何定位自身的。而美国又是怎样的？我们需要回归本源，看看这两个国家，这两个文明，怎么能共同协作。

首先，让我谈谈中国对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的看法。首先，中国认为自己在鸦片战争后的近一百年里受到了羞辱。鸦片战争后，西方列强瓜分中国。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街头甚至出现了“中国人和狗不准入内”的标语。如果你是中国人，在自己的国家看到这样的标语，你会有什么感受？中国的这种感觉也来自于1919年巴黎和会等事件，当时德国殖民地被归还给了世界其他国家。德国在中国的殖民地呢？被移交给了日本。20世纪30年代日本侵华时，全世界都视而不见，不关心中国发生了什么。

       此外，中国现在还认为，美国和西方世界，不接受其政治体系的合法性，因为这种体系从根本上与我们所熟悉的不同。中国认为，直到现在，美国一直在试图破坏其政治体系。中国还认为自己受到了美国盟友及其战略伙伴的在其周边的牵制。除此以外，中国人在内心深处还觉得我们这些西方人非常傲慢，我们不但没有认识到自己政治和经济体系中存在的问题，还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中国人认为我们西方人是一群伪君子。

当然，在国际关系中，一巴掌拍不响。还有一个国家，美国。美国如何回应上述问题？美国对此一一回应。关于美国遏制中国的问题，美国说:“不，看看苏联的历史，那叫遏制。”相反，我们美国和西方欢迎中国加入全球经济，我们也欢迎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美国和西方国家说，中国在知识产权上作弊，通过网络黑客攻击美国和外国公司。此外，美国还说中国的政治制度从根本上是错误的……美国还说了什么？美国担心中国足够强大后，会在东南亚和东亚建立势力范围，驱逐美国。美国也害怕中国在足够强大之后，单方面寻求改变国际秩序的规则。除此之外，中美关系一切正常，不存在实质性问题。

       然后，重大挑战是，鉴于这些根深蒂固的情感和观念，中国人称之为“思维”，思考的方式，我们将如何为两国的共同未来打下基础？

我觉得很简单。我们需要在面向共同目标的建设性现实框架内采取行动。我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它意味着在找到外交策略之前，对分歧保持现实的态度，并寻求管理方法，以避免任何导致战争或冲突的分歧。保持两国在双边、区域和全球参与方面的建设性，无疑将对全人类产生影响。建立有利于亚洲乃至亚太地区合作的区域机构。在全球范围内，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就像你去年年底开始做的那样。我们应该共同努力消除气候变化，而不是相互争斗。

       当然，有了共同的机制和政治意愿，所有的这些才会发生。这些目标是可以实现的。不过问题是，仅凭这些就能实现吗？我们的脑袋告诉我们要这么做，但是我们的内心呢？

我在澳大利亚有一点经验，关于如何把两个过去没有太多共同点的人联系起来。这是我向澳大利亚土著道歉的时候了。这是澳大利亚政府和议会的历史清算日。欺负了澳洲土著200年，我们白人终于道歉了。

       我记得，最重要的就是我凝视着这些前来接受道歉的原住民的脸庞的时刻。见到他们令我难忘，比如有一位老妇人对我说，她五岁的时候被迫离开父母。例如这位女士，我能在议会大楼拥抱和亲吻这些原住民长者真是非同寻常的经历。有一位原住民对我说，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被白人男子亲吻。那时，她已经年逾七十了。这个故事太可怕了。

然后，我记得一家人对我说，你知道，我们从很远的北方开车到堪培拉为此道歉。我们穿过乡村，在回来的路上停在一家咖啡馆，点了一杯奶昔。”他们怀着一丝焦虑小心翼翼地走进咖啡馆。我想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猜猜道歉后第二天发生了什么。咖啡店里的每个人，每个白人，都开始站起来鼓掌。这些澳大利亚人的心已经改变了。我们没有一起解决所有的问题，不管我们是白人还是土著兄弟姐妹，但我想告诉你，这是一个新的开始。因为我们不仅用头脑，也用心灵。

       那么对于我们今晚的主题，中美关系的未来，我们从中得到了什么结论呢？脑袋说，我们有办法前进。脑袋说，有一个政策框架，有共同话语，有一个日常议事机制，来把事情做得更好。不过心灵也需要找到一个出路来重新想象美中关系的各种可能，以及中国在未来世界参与中的各种可能。

我的朋友们，有时候我们只需要靠信念向前迈出一大步，即使我们不知道结果。在中国，人们正在讨论“中国梦”。在美国，我们都熟悉“美国梦”这个说法。我认为是时候让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开始想象一个“人类的梦”了。因为，如果我们能做到这一点，我们也许能改变我们看待对方的方式。

       这是我留给美国的挑战，这是我留给中国的挑战，这也是我留给我们所有人的挑战。但只要有意愿，有想象，我们就能把挑战转化为和平和繁荣驱动的未来，而不是重复战争的悲剧。